看着似乎还有点儿故意将肉呼呼的脸颊往里头吸了一吸的嫌疑),但因为肉实在多,看着依然圆圆的;大眼睛略微一眯,却没有皇帝能将猫科眼眯出威严气势的本事,却是天然一双一眯就略弯的笑眼,仁哥儿再是企图从眼神里表露出严肃冷淡来,也还是看着好生可爱喜气。
王子胜看得都露出几分笑意,皇帝更是放开了方才一番纠结,不再勉强自己扭出一张狰狞笑脸,声音却格外温和:“仁哥儿这是怎么了?要什么和伯伯说,伯伯都给你。”
仁哥儿耳朵一动,却没泄露丝毫喜色来,只努力板着脸,一字一顿:“仁哥儿虽然还不够高,但王家自有规矩,且做不来孝期里头还想寻杂耍儿看的事儿来。”
皇帝听得左手食指动了动,这小东西倒比朕还讲究!衬得朕不诚心孝顺先帝似的,这名头可万万认不得!子胜最是个讲究孝道规矩的,且先帝还不定就在哪儿看着呢!因此耐心与他解释:“没说特意去寻杂耍,只是上街走走看看,若遇着了略站站罢了。”
仁哥儿胖脸儿越发向严肃板着了:“这话可是差了,穆伯伯您方才说的分明是……”说着,将皇帝方才的话重述了一遍,竟是一字不差,连停顿的时间都似乎一模一样,就是因为他明明还一把奶气十足的声音,却硬是要模仿出皇帝方才七分慈和里头掩饰着两分慌乱一分真心的语气,未免有些不伦不类的,却也足够皇帝听得又是微微咳嗽两声。
这小家伙的记忆力也忒好了!
这孝道上头的规矩又忒穷讲究了!
皇帝自忖也是个孝子了,之前因先帝丧故,宫里头连年节都没过,前儿他自己的万寿节又适逢地动,也不过吃一碗长寿面罢了,过几日的月节照样没怎么准备过……只是宫里不传戏酒是一回事,哄着小家伙时随口说往街上看看是一回事――哪怕皇帝真存了讨好小东西借而讨好王子胜的心,盘算好回头就吩咐下去,明儿那街上没有杂耍也必须有两班的呢――总算不上什么不孝,不过是哄孩子的一片心,可这小东西一味儿矫情,明明自己也没真按古礼疏食水饮的,偏在这事儿上头穷讲究!当朕不知道他没回在街上见着热闹,总是忍不住将车帘子都掀开来大半儿了吗?
矫情,太矫情了!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如此心口不一,言行各异!
仁哥儿哼一声,心口合一、思行一致,不管规不规矩讲不讲究一味儿肆意的,那是畜生呢――或者严格些儿说,就是畜生都不见得那般肆意,大伯父马厩里头养着的马儿都且知道跟着牵马人慢走,并非一出了马厩就只肆意奔跑呢!
不过小家伙虽板着脸,实在因皇帝方才那句许诺正暗喜,也且不急着和他谈论这什么才是矫情什么却是规矩的,只挑了挑那双像极了王子胜的眉毛,似笑非笑:“这么说,穆伯伯就最是个心口如一、言行一致,且言出必果、起码不至于和我这一介小儿赖账的了?”
皇帝看他想学着心上人平素那最是轻挠人心的表情,偏偏自以为“似笑非笑”却只将一张胖脸儿扭出怪模样;又那把子奶声儿,想要学着满吞吞悠悠然地问,却还是不免泄露出几分急切来,就觉好笑。不过仁哥儿特意动了那一双最像他爹的小眉毛,还是挺占便宜的,皇帝只看那一对儿眉毛,就是明明已经猜出点子什么了,却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朕……这个嘛,我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仁哥儿要什么,只管说来。”末了语音未落尽,又补一句:“不过穆伯伯想,仁哥儿最是个懂规矩知礼仪的男子汉,自然不会提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要求来的,是不是?”
仁哥儿小嘴才张开、且还不及说什么呢,就先给皇帝戴了一顶高帽,眨巴眨巴眼睛,暗自呲了呲牙,索性面瘫脸儿也不板了,将一张胖脸儿笑得和年画里头的报喜送春童子似的,春光灿烂:“仁哥儿当然是男子汉。可男子汉努力学习变强也是讲究劳逸结合的,仁哥儿每学一个时辰都要休息两刻钟,不过只捉捉鸟儿采采野果未免无聊,不如穆伯伯让小七哥哥过来,与我一道儿学习正可作伴,一道儿休息又还能投壶猜字的,玩些儿有意思的?”
难为他小小人儿,面对才夸下海口许下大诺、转眼立刻又给他上了紧箍咒的皇帝,还能迅速相处应对来,虽说得不很周全,也算得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