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握住老父亲干枯的手,哽咽难言,说:“爹爹别说那些话,爹爹会长命百岁的……”
林如海慈爱地抚着林默的头,说:“傻孩子,爹爹也巴不得长命百岁,看着你考进士,考状元,然后,娶媳妇,生孙子,再看着玉儿嫁人,生外孙子,猷儿长大了也考进士,考状元,可惜,阎王爷铁面钢口通融不得啊。说起来,还有一件挂心的事,就是玉儿。默儿,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对玉儿有些不高兴、不喜欢?”
林默肃容说:“父亲既然问孩儿老实话,孩儿便以实情相告了。孩儿自始自终不曾怪责过妹妹,因为孩儿知道那件事与妹妹毫无瓜葛,妹妹其实也深受其害,以至于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但是,细观妹妹的情形,却因为那件事而怨责于父亲和我,大有不近人情之处。父亲知道孩儿的品性,也是有几分傲骨的,不会上赶着去讨好人,纵然是满心想对妹妹好,她若是一直那样,我也只得罢了,将疼惜妹妹的心思转到弟弟身上去。”
林如海叹气说:“默儿的心胸叫为父也叹服。只是,你这妹妹从小就有些小性儿,我又不会开导她,以至于她一直没转过弯来。一家子骨肉,感情疏离至此!可是,我私下打听着的情况,你妹妹在贾府里虽然也是被当作大小姐一般供着,实际的情况却很不好。那贾老太君是宠着她,可是,到底是个外孙女,比着嫡亲的孙子孙女差了一截,表面上好似一碗水端平了的,私底下的事情难说。再者,贾府不像咱们府里人口少,自然是非就少。他们那里主子多,奴仆也多,是非就多。虽然我是给了一年一万两银子的供应,但是,亲戚面上他们不好意思收,我便是作为给贾老太君和两位舅老爷的孝敬的名义送的。那些不知道的下人说不准在下面胡说你妹妹是白在那里住着的,耗了他们贾府的嚼用。你妹妹本身不是个心宽的,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岂有不生气的?可怜连个说的人都没有,只得生暗气,我想着就觉得揪心地疼啊。”
林默握了握父亲的手,说:“孩儿了解了,妹妹确是受苦了。”
林如海又喘着气说:“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还有一件要命的事情,那贾老太君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地,我那二舅子家的老二比玉儿大一岁,叫个什么贾宝玉,因为出生的时候嘴里面含着一块美玉,便被那贾老太君当作天降吉瑞,打小儿宠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玉儿去了他们贾府,贾老太君也不知道男女之间要避个嫌,就叫他们挨着,一个屋子里住着。那贾宝玉从小就不学好,专门在内帷厮混,不好读书,却偏偏喜欢痴缠你妹妹。现在年纪小,还可以混着,再过几年若还是如此,不是要将你妹妹的闺中美誉都败坏殆尽了吗?要照着贾老太君的话说,说不得是想要亲上加亲,将你妹妹和贾宝玉做一对,我却很不喜欢,那贾宝玉不好读书不上进是一则,二则你嫡母贾氏未出嫁时就和贾宝玉的母亲有些嫌隙,你妹妹若是嫁了贾宝玉,得了个不对付的婆婆,将来日子难熬,何必呢?我便为这些事情日夜忧心。”
林默了然地说:“既如此,还是将妹妹接回来住着的好。”
林如海说:“可是,她那倔脾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这是其一。其二,我要是去了,家里就你和猷儿,她无长辈教养,又无姊妹陪伴,也不利于她将来的婚事。”
林如海发着愁,突然一把攥紧了林默的手,说:“我就求着你这两件事,一件是猷儿 ,这个倒是不须我说,你和猷儿兄弟情深,我都看在眼里。另一件就是玉儿,你再不喜欢她,也一定想个法子将来好生发嫁了她,叫她嫁得个好夫婿,我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
林默说:“既是父亲的心愿,孩儿岂敢不从?再者,日久见人心,妹妹既然在那贾府受了苦,知晓了人心的险恶虚伪,想来慢慢地也已经扭转了对父亲和我的想法吧。兄妹之间会有什么过不了的仇恨?放心吧,父亲的嘱咐我一定办到,定要叫妹妹嫁个好人家。”
林如海欣慰地摸着林默的头,又叹气说:“默儿,其实我还挂心着你呢。你早先和那世子,是不是彻底断了?”
林默低下头,说:“孩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王爷和世子于孩儿有救命之恩,不能为了过往的一点子恩怨就丢之脑后。不过,父亲不必担心,现在,孩儿与世子之间只是单纯的友情,听说太皇太后已经在为世子议婚了,他也……好久没有来信了。”
林如海放了心,说:“说起婚事来,我在想,我这一去,你就要守孝三年,却又耽误了你。早知如此,去年就早早儿把婚事完了,你妹妹和弟弟都有长嫂看顾着,你岂不省心?唉,那时候偏是糊涂,只盼着等你高中状元什么的,好攀附门第更高的高门贵女,岂知自己命不长,等不到那一天了。”
说了一会儿,林如海才说:“我已经给贾府那边的贾老太君去了信,直说病体难支,相见女儿最后一面,想来你妹妹择日就会启程返乡,说不得还有那贾琏护送着。”
林默沉吟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米有世子的消息了,大家想他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