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和汉朝不同, 汉朝的开国属实白手起家。隋唐两家则是北魏八柱国出身,又累世伟高官,落魄逃命时也蜚声海外,散尽家财也能招揽几万人。厨子们有句话说得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汉朝的皇帝们在他们高祖的事迹引领下, 能甘于平静, 从头再来,他们是真不适应。
一直以来唐高祖唐太宗都努力教导能找到的宗室子弟, 先不要顾身份的高低之分, 能做什么就做些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只有少量的优秀宗室听从,再有就是自暴自弃的太子、躲避父母唠叨的人如薛绍, 大部分尤其是建国之后出生的那些, 依仗陪葬品繁多,以身份自傲, 依然不愿意成为仆役一样的小兵小卒。
李渊推断:“杨坚和我们一样,早已放眼镇外, 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必然是事情还未做准数, 还做伪装。如今杨广和萧观音都不肯吐露杨坚与独孤伽罗的下落, 看隋炀帝面露得色,其中定有蹊跷。”杨广的神色轻松愉快,而在萧观音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 她总是平静淡然,像是要斩断尘缘去成佛。
李世民赞同的点头,只有一点奇怪,杨坚销声匿迹数年,怎么就在自己盯着墨子制木鹰的时候就突然暴露出来呢?
“你们做什么去了?怀里是什么?”李渊难得有机会盘问儿子,有点淡淡的快乐。忽然,他的脸色变了:“我听说鬼生育不分男女,汉皇帝中有人亲自试过,难道你??”
知道这儿子胆大,什么都敢试试,难道他想试试新鲜事?
李世民囧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联想到鬼魂奇怪的生孩子方式,就算衣襟里鼓鼓囊囊,也该猜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吧。
依依不舍的从衣襟中把鹰掏出来:“阿耶不要猜,我没有那个本事。这几日就在等这东西。”
李渊万分惊喜:“啊!鹰?送给我的?鹰?”
“是木头的,不是真鹰,不能用。”
窦惠本来在屋里整理书籍和一些零散的纸张资料,还有那些货真价实的周朝古籍,听见他大声说话,觉得不对劲,赶忙出来看:“怎么了?你何必嘤嘤嘤,做小儿女姿态。”
长孙无病在旁忍俊不禁,对李渊告退,拉着武曌去旁边说话。
李渊快乐的举起手里毛茸茸胖嘟嘟、双眸顾盼生辉的黑鹰:“快看,二郎给我弄的小宝贝。”
他现在的状态宛如一个想要猫猫又没有条件养猫的少女,终于有人送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猫猫抱枕。
李世民心如刀割,强颜欢笑道:“早就有这个打算,今日才找到墨子。”
“墨子!”又引发了一拨惊叹。
诸子百家很少出门。
李世民心说我就知道,一旦拿出来就要被抢走,算了算了:“我这几日未归,属实游手好闲。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夫子,等他制成我才走。”
或许有人以为,唐太宗不会用数日时间,在旁围观一只鸟的诞生。他生前也曾沉醉于一些精巧的玩意,但那时时间紧迫,每时每刻都要珍惜谨慎,少量的休息时间被玩鸟、打猎、带孩子、养病瓜分的一干二净,余下依然很喜欢的亲热以及读书,都只能占据睡眠时间。
现在有无尽的时间,他能在清晨搬席子坐在花前,静静观看一朵花开的过程,这次也看着墨翟那些硬如钢铁的木料飞快的精雕细刻出骨架,又用轴承合页链接木质翅膀,用桃胶与柳絮制作肉,用树胶粘和染色的黑鸡毛做黑鹰的羽毛,让工匠用牛角制成眼珠模样,嵌了无数金丝,用软布打磨到光亮,一点点的让一桌子零件组装成一只触手柔软有弹性、翅膀能挥舞、头颈翅膀脚爪都能活动,还能滑翔几丈远。可有意思了!谁能不喜欢这些东西?看了数日,目不转睛,连茶水都没喝。
长孙无病对武曌招招手,带着她出去,在花丛中问:“雉奴都跟你说了吧?你不必担心。”
武曌疑惑的凝视着这位令人如沐春风的皇后,长孙皇后的语气总能让她提起的戒备心软化下去,这有点可怕:“陛下和我说了一些。我实在不明白,太宗皇帝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才略不足,进退失据,太宗皇帝何必对她给予厚望?”
我倒是知道她一定会努力,只有努力攀上高位,才能以权谋私打击李隆基。
长孙无病心说,因为宗室们都傲慢懒惰,我的丈夫经过调查,知道以前有些连绵万人的氏族因为傲慢——他们在人间就不尊重皇帝——因为种种原因或是不肯入仕,或是做了却做不长,渐渐家族凋敝。中山靖王之后似乎只有几个人留在地府,其他人都投胎去了。阎君们都对此表示震惊,他们之前还对王谢等来到地府几十万人的大姓微微担忧,没想到时间消磨了一切。陛下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开始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对李唐宗室都说要为了阎君的位置努力哦。
因为不是他自己的位置,也不是独一无二,因此说得出口。
“太平只是得志轻狂,吃一堑长一智,鬼魂的前程都不可限量。”
武曌还没去过阎君殿,很想知道其中风景如何。“太宗善于识人,我不行,他一定是对的。高祖要准备宴会,已经买了羊圈在花园中。赵皇后又不肯来歌舞。”
赵飞燕在几百年的无聊岁月中,对文学鉴赏的能力飞速提高——还是不会写,但很善于品评。近些年来沉迷于王勃在地府依然郁郁不得志的新作,杨炯在地府典雅清新的新作,卢照龄死后对吃丹药吃到手足残废这件事的诸多感慨,还有骆宾王死后的新作。初唐四杰都死了。
现在的文坛领袖是张说、贺知章等人。不过她最新沉迷于一个据传说年轻英俊放荡不羁的李白、还有清新自然的孟浩然。对这二人的热爱不分伯仲。
唐朝的皇后们来邀请她时,赵飞燕矜持的说:“要让你们写一首堪比《蜀道难》的诗呢,有点难,是吧?孟浩然那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也很爱。咿,我说的也是白话,他写的也是白话,差距怎会如此之大呢?”
众人都见过她之前和韦香儿发生矛盾时骂成什么样——韦香儿憎恶一切,而赵飞燕憎恶不懂欣赏自己的人,尤其是那目带凶光的老女人。
这大概就是写不出诗的原因吧。文人的坏和泼妇的泼辣不同。
皇后们只是笑了笑:“孟浩然若到帝镇来写诗。颂圣诗和田园诗合二为一。”
赵飞燕拍手大笑:“好哇,等他死下来我一定要请他来写诗。”
她现在觉得自己风雅多了,以前只是要他们赞美自己,现在要他们写诗送给自己,还挑剔质量。
长孙皇后有点头疼:“珠宝衣裙的价值不低于诗作,如今没有灵感,写诗总要有感而发。”
赵飞燕挪到她眼前去,伸手捧住她的脸,柔声道:“你看看我的容貌,看看我的柳腰,再看看武则天的大胸,难道不是灵感喷薄么?我每天照镜子都想给自己写诗。”就是写不出来。
长孙无病也能给自己写诗:“飞燕,我不是男人。”
你美则美矣,和我无关。
武曌低头观察自己的齐胸长裙系的很低么?没有啊,不是裙子系的低,是本来就大。
腰肢的粗细到不重要,她觉得自己恰到好处,太瘦不能生育。
武曌沉吟片刻,从现在依然警惕,但落差已经渐渐褪去,适应田园生活的心态中抓了个线索写诗。
写恩爱夫妻不到头,死后倒可以重逢,如并蒂花向阳开,一花先被摧折,一花悲不自胜,寥落入晚秋,终将聚会与泥土中,骤悲还喜,俯首入尘埃,泥消花骨,三秋无痕化春泥。来年春日,风云终相会,尘埃高举入晴空,九霄云庭朝帝阙。(请自行翻译成诗)
这诗明面上写的是太平公主和薛绍,暗地里也符合帝镇的基调,更可以暗指杨坚如今的志向。
她心里打好稿子,吟出这首长诗。
赵飞燕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好诗!好诗,也够长,一首足矣,我就跳这首诗。”
一切都准备好了,过节的祭品存了一份,买来的活羊被唐太宗亲手宰了,自己先烤了一顿羊肉串小羊排。
他可以独享的小玩具只能和父亲一起玩,拎着翅膀玩了一会,摆好造型搁在架子上,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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