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终究还是开口道:“都统,卑职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马五对这种废话非常反常。
众将都将目光投向张佰英,只听他说道:“卑职原先追随徐原多年,深知其行事作风。陕西三位帅守中,徐卫少年得志,锐气十足,姚平仲沙场骁将,志得气满。但是徐原向来计较得失,他把人马看得比地盘还重。今西军新败,士气大挫,徐原虽握强兵,但他未必就会真的驰援凤翔”
“哦?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凤翔乃四出之地,若落入我军,他徐原的北路也将受到直接威胁。再者,紫金虎是他堂弟,他为何不来救?”马五问道。
张俊摇了摇头:“卑职追随徐原日久,太了解这位大帅了。他现在的防区,都是易守难攻之地,他极有可能只图自保,不作其他打算。恐怕是碍于宣抚处置司的压力,才作此举动。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他南下驰援的可能性并不大。”张俊还是没敢把话说死。
马五暗思,不管他会不真的南下,我还是派出马军去提防着为好。当即下令道:“活女我给你六千马军,你给我盯死徐原,他不来便罢,若真从泾州南下,你给我拖死他我们就集中力量,拿下凤翔我倒要看看他徐卫能撑得了几时”
成州,陕西宣抚处置司。
宣抚判官王庶一手撩着衣摆,一手扶着乌纱,急冲冲地奔走在馆驿的回廊之中,拐角之时,一不下心跟别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却是徐良。
“王判,你这是……”徐六让王庶这副模样给弄糊涂了。
“江南的消息十万火急”王庶说话时神色慌张,就跟天塌下来一般。
徐良亦惊,这镇江行在好些日子没有消息,难道是金军越过大江了?不容他多想,王庶已经问道:“宣抚相公在吧?”
“在,只是,刘子羽刚刚从渭州赶回来,宣相正在接见,已经吩咐下来,暂时不见任何人。王判,是不是等上一等?”徐六道。
王庶一听这话,急得直跺脚,不理对方,匆匆往里而去。徐六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想了片刻,赶紧追了上去。
徐绍住所外间里,刚刚从渭州撵回来的刘子羽正向他报告消息。
“徐招讨认为,金军兵威正盛,此时与之交锋诚为不智。今三路计司,西南两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若北路再有失,陕西危矣。因此他决定,于泾州边境虚张声势,牵制金军,同时谋划切断金军粮道,攻其必救之地,以迫使马五退兵。”
徐绍听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刘子羽等了一阵,见宣相没有任何表态,正想问时,忽见徐绍一拳砸在文案上,声色俱厉道:“胆大妄为岂有此事”
刘子羽见他发怒,不敢多嘴。
“他徐原当自己是谁?他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一而再,再而三拒不执行宣抚处置司命令如今,竟拿这等把戏来诓我想切断金军粮道,就必出泾州南下你光在边境虚张声势,唬得了谁还说什么攻敌必救他莫不是以为我不晓得他北路招讨跟金军占领区隔着大小桥山子午岭他去攻哪混帐简直没把宣抚处置司,没把本相放在眼里”
徐绍罕见地发了雷霆之怒
刘子羽仍不说话,徐绍却问道:“他还说了什么?你这次到渭州,还有些什么事,都说”
思之再三,刘彦修低声道:“徐招讨好像对组建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一事至今耿耿于怀。”
这句话不啻于火上浇油,徐绍胸膛起伏,须发皆动,腮帮不住鼓起,切齿问道:“什么?”
“当时,他问下官,说当初徐宣抚要组建直属部队,声称异时有警可迅速反应,那现在直属部队何在?下官告诉他,徐胜徐洪二将正扼守大散关和尚原一带,阻金军入蜀。他却反问,终究是为了阻金军入蜀,还是拱卫宣抚处置司,保护徐宣抚?”刘子羽终究还是把这件事情挑了出来。
徐绍气得浑身发抖紧攥着拳头,情绪激动道:“抛开公义不说,本相总归是他的叔父,他竟如此说话他是把本相对他的怀柔,当成了软弱可欺他以为,现在全陕西就指望着他他以为,他可以坐地起价,奇货可居这畜生”慌不择言,素来儒雅的徐宣抚,竟也爆了粗口。
“宣相,恕下官直言,徐招讨在泾原多年,无论军中民间,又或番汉各族,威望都极高,根基也很深……”
刘子羽话没说完,徐绍一口截断:“他有个鸟的根基若不是我先兄当年在泾原打下的基础,他算根鸟毛徐家的子侄辈里,如老四老五老九,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前程他受其父恩荫始有今日不思进取便罢,竟然拥兵自重,跋扈不法比之曲师尹也不为过此等人,便算是我侄子,也定当重办我不信,他徐原敢反了大天去”
刘子羽一听这话说得太重了,还想劝上几句,徐绍却已经怒气冲冲地说道:“罢了你一路辛苦,且去歇息对了,把此去渭州的种种都写成文书交上来”
刘子羽走后,徐原仍旧盛怒难消。他有一种被蔑视,被辜负的感觉。初来陕西时,还想着徐大总归是自己的侄儿,因此曲端一被夺了兵权之后,自己将环庆将到他手里。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转面无恩之徒公义私情都不顾,眼里只有他的队伍而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真是死猪不怕滚水烫
若不教训他,迟早惹祸上身说不定,徐氏一门,都要受他牵连
正当徐绍在那房中来回踱步,火冒三丈之时,王庶出现在门口,疾声道:“宣相。”
“何事”徐绍大声喝道。
王庶吓了一跳但想到事态紧急,慌张入内道:“宣相,江南有消息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徐绍就算再怒,也只能暂且忍下,快步上前问道:“说”
“金东路军统帅兀术,窃据中原江北后,屯兵于大江北岸,营造战船,企图渡过长江。折枢密率御营司兵马,集中原溃师,扼各处渡口险要。去岁年末,金军大举渡江,折枢密遣水师江中迎战,四战四胜,击毁敌船数十艘。其父折可求,也击退金军偏师进攻,江南得以保全。”王庶禀报道。
徐绍此时心神不宁,点头道:“折家此番有大功于社稷,了不得”
“兀术大军目前仍屯于江北,寻机强渡。不过,官家也有消息了。”王庶道。
“官家在何处?”这个是徐庶现在极为关心的。
“官家当初听从耿南仲之言,先到杭州,后又出海,一直绕到了闽地。”
闽地?跑到福建去了?至于跑这么远么?耿南仲这厮,仗着在东宫陪太子十年的资历,罢了相居然还能说上话
“继续。”徐绍深吐一口气道。
“赵鼎被罢了相位,贬到岭南,耿南仲重新上台执政,首相次相一身兼之,总管三省。”王庶以沉重地语气说出这句话。
徐绍脸色为之一变兼任首相次相,总管三省,这是前朝头号权奸蔡京的待遇现在官家给耿南仲如此荣宠,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