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行军路上的日常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行军到一道山梁上，前方斥候回报，说打到了一头鹿。这鹿肉可是好东西，剔掉那些变异的淋巴瘤，其他地方都可以吃，蛋白质是牛肉的6倍，鸡肉味嘎嘣脆。艾虎心想大家难得乐呵乐呵，就下令午饭在山梁上现做，吃顿热的。传令下去，全军欢声如雷。

    篝火很快点起来，鹿肉在火上吱吱地细烤。黄春丽坐在火边，盯着缓缓转动的烤肉架，若有所思。这段时间她偶尔会这样，通常都是想说点什么的征兆。

    “我还没跟你们讲过我在雪岭堡的事吧？”她忽然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

    “听过这个名字。”艾虎回答。

    “雪岭堡这个名字，绝对比任何一个地名更沉重。”

    不知为何，今天黄春丽似乎一直沉浸在回忆里。“我六岁就被送到雪岭堡，从小接受全套训练。非常严格，按照赤龙军一线战斗军士的标准，我身边不断有认识的人被淘汰。”

    “所以那里是赤龙军训练战士的基地？”

    “那里是赤龙军的大本营，传承最久的圣地。入队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们赤龙军的起源。尸潮南下，我们保护着科学家们从通古斯基地撤出来，一路退到天水关。为了答谢这功绩，新长江共和国的第一代元老们将太白山以及周围土地赠送给赤龙军，用于基地建设。我们在山顶雪线附近修了一座坚固的堡垒，那就是雪岭堡。”

    黄春丽仰起脸，看着天空，目光像要洞穿浩瀚的青冥：“那是最好的时代。万众一心，建设着自己的家园。但好日子总是不会太久。当共和国缔造者古泽恩将军过世之后，他的弟弟古泽义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起兵叛乱。那时候，古烈将军才十五岁。他就在那里，”她遥指南方，“雪岭堡，在那座要塞。当时起码有上万的叛军攻山，而守在堡里的赤龙军还不到八百。战斗、无比惨烈……”

    难怪古烈总是对赤龙军信赖无比，都是鲜血凝成的情义。

    “……上万叛军攻了一个星期，动用了毒气才攻破堡墙。剩下的赤龙军战士撤到建筑里，一幢幢和叛军争夺。雪岭堡又坚持了两个星期才彻底陷落。在那之前，古烈将军已经被一队最精锐的赤龙军战士保护着，秘密离开了那里。叛军们气疯了，一把火烧毁雪岭堡。他们不知道：木头可以被烧毁，但信仰永不磨灭。”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艾虎觉得应该缓和下。他故意岔开话题，问：“当年是黄杰老将军保护了古烈将军？眼下我们又要去投靠他了，历史在重演啊！哈——哈——”

    “重演？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玛丽安嘲讽他，“你又不姓古，还以为自己将来能当共和国元首不成？”

    艾虎奋起反驳：“人要是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玛丽安继续放嘲讽：“你差不多就是一条咸鱼了吧，还想怎样？”

    “其实……”黄春丽欲言又止。

    “怎么了？”艾虎转过头问她。

    “其实……我姓古。”

    “什么！”

    围坐篝火周围的新赤龙军高层同时大吃一惊，不止一个人把嘴里的酒肉喷了出来。

    “古泽恩是我父亲，”黄春丽低声说，“他到芙蓉城做客的时候，遇到我母亲。”

    “才子佳人啊，”三宅茉莉满眼都是星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是什么才子佳人，”黄春丽的回答让三宅心碎，“那天他喝醉了，正好我母亲扶他回房间，结果就……我母亲一个字都不认识，是帮黄家洗衣服做饭的女佣人。她生下我之后就离开了黄家，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我父亲的身份。”

    “所以你和古烈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艾虎总结。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匆忙撤离天水关的时候，黄春丽遥望着关墙上古烈的尸体被吊起来，神情那么悲伤。

    “姐弟，”黄春丽纠正道，“我比他大四岁。”

    玛丽安轻轻鼓掌：“我之前就猜测你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的后代，果然没错。啧啧，古泽恩的唯一直系血亲后代，肩负着整个共和国的使命。”

    “别胡思乱想，”黄春丽严肃声明，“我从没想过要当元首。目前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重建赤龙军，打败尸潮，然后问潘人美讨一个公道！”

    “我一定会帮你。”艾虎趁机表忠心。

    黄春丽笑起来：“谢谢你……”

    然而下一秒这家伙就不正经了。他单膝跪地，抬起黄春丽的手：“参见将军！请问将军今晚准备翻谁的牌子？”

    “滚！”

    黄春丽的军靴结结实实踹在艾虎脸上，差点把他踢到火堆里。“哈哈哈哈！”篝火旁扬起一阵笑声。这恶意耍宝的家伙，就是这么地令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