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路口见

    人生这条路弯弯曲曲。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口，东西南北，交错盘结。你往一个路口一直走，我往另一个路口一直走，然后我们在十字路口处相遇。如果我们能沿着相同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一起走到路的尽头；如果我们不能沿着同一个方向走下去，让我们在下一个路口见。

    ——题记

    一

    小旭从番禺家出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掉下来似的。

    抹了抹眼睛，手湿了，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小旭往后看了看，番禺没有跟上来，番禺的家也已经不在她的视线里了。小旭伏在就近的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她吃了一惊，抬起她那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和忧伤，就那样盯着眼前的人，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啦，小旭？”丰镐一脸关切地问。

    丰镐是小旭的初恋。

    那一年小旭从计算机系毕业，分配到新民中学当电脑老师；丰镐从另一所大学的体育系毕业，也被分配到新民中学当老师。他们是同一天到新民中学报到的，新民中学分配来的新老师只有他们俩。在欢迎新老师的教师会议上，校长看着这一高一矮的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青人，略带开玩笑地说：“你们可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工作队伍，为我们学校注入新鲜的血液。”

    丰镐的体育课是室外课，每次小旭穿过操场，从办公室到电脑室去上课的时候，总能看见丰镐在那里投篮，做着上课准备。有好几次，丰镐的球从篮球框反弹过来，差一点就打在了小旭那一张不大的脸上那副大大的眼镜上，吓得小旭大气也不敢出。丰镐就跑来同小旭道歉，顺便聊上几句，反正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学生还没来。

    有一天小旭病了，没有来上课。

    丰镐不知道小旭病了，在那心不在焉地投着篮，直到学生来了也没看见小旭。那一节课有几个学生一点动作没做到位就被他训了一顿。孩子们都拿不解的神情看着他，老师虽然严格，但一向不凶他们的呀？

    一下课，丰镐就迫不及待地去打探小旭的消息。小旭办公室被问的人看他那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开玩笑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们小旭了？”丰镐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脑后跟，答案就写在了那，引得那人哈哈大笑。

    就那样，丰镐在和小旭谈恋爱的消息就像一夜春风，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飞扬。

    第二天小旭来学校上课就觉得怪怪的，为什么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样？

    丰镐也觉得怪怪的，为什么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样？

    我谈恋爱了，别人都已经知道，我自己却还不知道。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当丰镐和小旭被问他们都谈恋爱了为什么不公开的时候，他们都莫名其妙：“我和谁谈恋爱？”

    “和谁谈恋爱？看你们，全校都知道了，你们还在装傻。”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丰镐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确实有意在接近小旭，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同小旭表白啊！他抬眼看了看小旭，小旭也正好拿眼看他。他们的目光一接触马上就碰了电一样，跳了开去，心却咚咚咚跳了起来。

    从此丰镐就不在那个篮球场上体育课了，但是他和小旭每天都到公园的草地去坐着，一起数星星。

    这样的约会也没过多久就被丰镐的妈妈撞见了。

    晚上妈妈说：“镐儿，她是你的女朋友吧？什么时候让她上咱家来一趟。”

    当丰镐兴奋地邀请小旭到家里做客的时候，小旭没有表态，她说要回家同妈妈商量一下。

    小旭的妈妈是个下岗工人，靠爸爸临死时留下的一笔遗产勉强维持着这个家。爸爸已经去世八年了，那一年小旭上初中，哥哥小安上高中。爸爸去世后小安就放弃了学业，不管妈妈怎么求都求不动他，至今赋闲在家。每次小旭让小安去找个工作的时候，小安总是说好，可是找到工作后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在单位与人合不来，没上几个月就辞职不干，有的时候甚至连押金也没有赚回来。

    小旭现在工作了，除了留一些零花钱，其余的都上交给妈妈补贴家用。但是妈妈说她还有一些积蓄，这些钱就帮小旭存起来，将来给她办嫁妆。

    小旭的妈妈听说小旭找了男朋友，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人高马大的，父亲是文体局的局长，母亲是市立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家里条件显然还不错，很为小旭高兴，也有一丝隐忧，毕竟，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呀！

    原来是要丰镐先来小旭家让妈妈看看的，但是，丰镐的妈妈说她已经准备好了，就让小旭先上她家吧！

    小旭要去丰镐家前特意去买了一套新衣服。一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一件米白色毛线开衫，外加一条鹅黄色围脖，披肩长发柔顺地倾泻着，与黑框眼镜互相辉映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又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到了丰镐家楼下时，小旭紧张地说：“镐，你说妈会不会不喜欢我？”

    丰镐搂了搂小旭的肩：“不会的，你这么可爱，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再说，有我呢！”

    丰镐的家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别墅。院落里种满玫瑰花，虽然现在不是玫瑰开花的季节，但是可以想见她们齐放时的美。

    在一楼的会客厅里，小旭有些坐立不安，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自家那个窄小的客厅和简陋的装修。

    丰镐的爸爸临时有事出门了。丰镐的妈妈不冷不热地和小旭拉着家常，问问家里人的状况。这其实是很正常很普通的话题，但是尽管小旭小心翼翼地应答着，仍然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和对方传达过来的不快的感觉。

    饭菜上桌了，和客厅的豪华装修相比起来，显得有点寒酸。丰镐也意识到了什么，就说：“妈，你不是说做了我最爱吃的白切羊肉和大闸蟹，要小旭一起尝尝的吗？”这是丰镐家的家常菜，他知道家里一定有备的。

    妈妈不紧不慢地答应着说：“本来是要做这两样菜的，可是今天去晚了一点，没买到，小旭不会介意的吧？”

    “不会不会，已经很多菜了。”小旭忙说。

    “就是，你看人家小旭多懂事，就你贪吃。小旭啊，你个头这么小，是不是吃得太少了？”

    小旭笑了笑没有说话。

    丰镐却忙接口说：“她可会吃了，就是吃不胖。”

    “哦，不会是有什么疾病吧？妇产科就有好几例因为个头矮小难产死去。”

    “妈！”丰镐看见小旭脸色苍白，忙阻止妈妈继续往下说。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小旭从丰镐家出来时，深深舒了一口气。

    丰镐没有送小旭回家，妈妈说她腰闪了，要丰镐帮忙揉揉。丰镐只好恋恋不舍地和小旭道别，交代明天老时间在老地方见。

    第二天小旭按约在老地方等丰镐，左等右等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丰镐的身影。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因为出门时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也无法联系。

    小旭忐忑不安地来到丰镐家，却发现他家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小旭想只好先回家给电话冲上电，再同丰镐联系。

    电话一冲上电就看见里面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丰镐打来的。

    小旭给丰镐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丰镐的声音就在耳边着急地响起：“小旭，电话又没电了吧！你呀，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小旭，你听着，我妈妈因为我们的事气出病来了，我现在在医院急救室门口呢！”

    “啊？我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了吗？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不，你不要来。明天上学我再同你说。”

    没等小旭答应，丰镐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见到丰镐的时候，不过是一天没有见面，小旭却发现他老了好几岁，显然有个巨大的精神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啦，镐？妈妈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是不是她不喜欢我？”

    “小旭，你知道，我好爱你，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这一路走来不管是对的错的，我都听你的；不管在不在一起我都想着你。妈妈说你个头小，家里负担重，以死相胁，不让我们在一起。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小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小旭只有一个，妈妈也只有一个！”

    丰镐的矛盾和犹豫小旭理解，但是仍然止不住感到伤悲。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让丰镐在自己和他的亲人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未来的路上还有什么样的选择题在那等着他们呢？她对丰镐有把握吗？她对自己又有几分把握？

    小旭比丰镐更加心痛地望着远处高高矮矮的山峰，那里一定是个清净的所在，没有人间的污秽。

    再把目光收回来的那一刻，小旭坚决地说：“镐，我们分手吧！妈妈只有一个，她老了，比我更需要你！”

    没有等丰镐做出反应，小旭就毅然决然地调头离去。任由丰镐一迭声的呼唤，小旭没有回头，她怕看见心爱的人悲痛欲绝的样子。

    二

    现在在这里和丰镐不期而遇已经是七年后了。

    那年小旭和丰镐分手后，丰镐的父亲就把他安排进了文体局，他们见面就少了。由于刻意躲避，这样的不期而遇也几乎是没有的。

    小旭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哦，是丰镐啊，很久不见了，你家的梅梅会说话了吧！”

    “嗯，会叫爸爸了。你，还好吗？”

    “好，挺好的。”

    “挺好，自己一个人在这哭？我不是听说你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吗？对方条件也挺不错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是挺好的，可是我已经是个剩女了，个头又太小，家里负担又重，他妈妈死活不同意。”

    丰镐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小旭。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已经三十一岁了，成了剩女，他就没有一点责任？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一点没变，自己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剧烈地为她跳动。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能说，过去不能，现在就更没有资格了。

    小旭抬眼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丰镐说：“能不能陪我去喝点小酒？”

    丰镐不置可否地站在那，他认识的小旭从来不喝酒的呀！

    “哦，我忘了，你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你妈妈现在应该不会再干涉我们来往了吧？做个朋友也不行？”

    “走吧。”丰镐拉起小旭的手，把她领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小酒菜。

    “要不要挂个电话给你夫人请个假？”

    “不用，她信任我！”

    “信任？呵呵，是啊，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小旭，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吗？你不知道，和我相过亲的人也有几打了吧！他们个个比我更尖酸刻薄。”

    丰镐痛心地看着小旭。

    “别，别这样看我。我没有其它意思，就当你是朋友，说说话。”

    丰镐低下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给你讲个故事哈！”小旭也喝干了杯里的酒。“你走后学校分配来一学妹，现在也快三十了。有一回我陪她去相亲，对方一来就直勾勾地望着我，扯七扯八。学妹看对方对我感兴趣就同我使眼色，意思是要把他让给我。可是我瞧那人虽然也人模人样，可不是我喜欢的，跟咱丰镐比可是差得远了。”小旭开玩笑地看了丰镐一眼。丰镐没有说话，心里却像打翻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然后我就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对方不知所措，就转移了攻击目标，絮絮叨叨地和学妹聊起来。我就同学妹使眼色，意思是说这人我不要，还给你。”这时候小旭又停下来看了丰镐一眼，举杯示意他喝酒。

    “那家伙看我和学妹眉来眼去的，又不知什么意思，显然很是没趣。竟然很失态地问我们是不是同性恋。哈哈哈！”讲到这里小旭大笑起来。

    可是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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