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此情可待成追忆

    自那一日后，青月整整病了数月有余，终日缠绵病榻，昏昏沉沉，待到秋风渐起时，往日欢声笑语的永寿宫随着青月的寂寥，也渐渐变得萧条如斯。

    众人从未见过青月这般模样，皆是忧心忡忡，她本就瘦弱的身子越发单薄起来，脸颊消瘦不已，下巴愈发尖了，一双寒如秋水的眸子长久地黯淡着，毫无光彩。前日秋风霎起，她披着天青色蝶衣外裳独自立于庭内的合欢树下，那样清灵瘦弱的身躯，秋风携裹着飞扬的合欢落花在她身旁缭绕，仿佛连人儿也成了一只青色的蝶，随时要乘着寒冷的秋风飘摇而去。

    数月来，青月从未展露过一丝笑容，那双一笑起来便弯如秋月的眼睛，如今却长久地含着盈盈的泪水，将落未落，掺杂着无尽的痛苦与哀伤。修长的黛眉亦终日紧蹙着，似是有无尽的红尘世事想不通，却又痛苦得无法道出一般。

    曾经那样灵动的一个人，巧笑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今却只剩下苍白的脸和唇，仿佛顷刻间被抽离了魂魄一般，了无生气。

    心死了，人活着，便如同行尸走肉。

    萧临风日复一日来为青月请平安脉，终日里也是眉头深锁。这一日他将其木格拉至廊下，轻声道：“娘娘近日心思愈加沉重，心病乃药石无灵之症，临风……恐难医人心。”

    秋风凌厉四起，其木格只觉周身发冷，忙紧一紧白底素红花宫装的旗领，苦笑一声道：“普天之下唯有一个人医得了娘娘的心，可他却偏偏将娘娘置于这不闻不问的境地。”

    萧临风立于长廊之下，迎面而来萧瑟的冷风伴着其木格的话，不禁让他一哆嗦。其木格见状忙道：“进屋坐坐罢，若是如今连你也冻出病来，永寿宫上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临风却一摆手道：“我不要紧，只是娘娘她……”他小心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方轻声道：“我见娘娘如今这般模样，想必真是爱皇上爱到骨子里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大伤元气。你想，即便是当年废黜，娘娘也因一心相信皇上情意深重而无大碍。既是心病，如今何不请皇上……”

    “不可！”其木格当即打断了萧临风：“娘娘确实爱皇上胜于一切，只是娘娘如今这般模样，却也是皇上一手造成的。以她的性子，越是深爱，越是不愿意让他看见她如今这般憔悴无助的样子。何况我听闻那晚，叶大人于风雨中跪在乾清宫外三个时辰，也未能求见皇上一面。直到天明时分，皇上才下了一道圣旨，贬叶大人为九闽⑴刺史，即刻便要上路了。可惜……格格身在病中，竟连送也不得送一程。”

    萧临风垂首哀戚道：“当日之事，唯有叶大人才知个中缘由，偏偏他又被皇上指派去了闽越之地。如今满宫里对当晚之事都讳莫如深，皇上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实在是摸不透，也不敢捉摸。”

    其木格轻柔的声音在风里含着一缕呜咽：“我看着格格这个样子，心里实在是难过。可偏偏对着的是九五之尊，连格格兰质蕙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又如何能帮上忙呢。”

    雨后的秋风中带着一丝湿润，徐徐吹入那廊下，萧临风的眼眶也微微湿了，只得长叹一声道：“强极则辱，慧极必伤，娘娘的性子……实在是太倔强了。若她糊涂一些，不为感情所缚束，倒也能在这宫中平平安安到老，偏偏她却又生得如此聪慧，实在教人难过。”

    那日子一天天过去，青月的病虽渐渐痊愈了，却终日将自己封闭在永寿宫里，从不出去，亦闭门拒客。纵使端妃等人忧心忡忡，却也无法得知青月的近况。那六宫里，终究是董鄂凌霄独得圣宠，宁妃与贞嫔二人平分秋色。与福全相比，玄烨倒因额娘的不得宠而许久不见皇帝了。

    待到十月里，承乾宫上下一片混乱，董鄂凌霄整整痛了三日，方诞下了四阿哥。皇帝一早便守在那殿中，听得暖阁里头微弱的一声儿啼，直欲冲进殿去，吴良辅忙跪在他身前，急切道：“万岁爷，祖宗规矩，不可，不可啊——”

    皇帝正犹豫着，不过片刻，乳母便抱了四阿哥匆匆出来，见了皇帝，忙屈膝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皇帝顾不得叫他起身，只直勾勾地盯着那赤金织绣福寿襁褓的一角，十分急切道：“是阿哥还是公主？”

    乳母满脸皆是藏不住的喜色，抱着孩子直道：“回皇上的话，是个阿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