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分假,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总还有一分真,只是这种帝王之爱注定永远无法用语言表达。
将迷信和玉佩收好,聂暻让一众侍卫起身,看了看天色环顾四周说,“天色不早,不便多言,兵分两路,靖王府影卫暗中掩护,所有带刀侍卫殿后,务必要在赶在晚宴结束前离开皇宫,都听清楚了吗?”
“是!”
两军同时应声,夜幕下郁郁葱葱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轮斜月被浓雾遮住,散发着微弱的光亮,预示着这一晚终究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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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是被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艰难的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可身体稍微一动,整个胸口就像被绞碎一样又闷又痛,他剧烈的咳嗽几声,用手帕一拭,白色的布绢上又带着几缕血丝。
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撑着床沿,费力的开口,“……外面……咳,咳咳……出什么事了?”
他刚一开口,门外李公公就就疾步跑了进来,一看他醒了赶忙迎上来,“陛下您醒了,奴才正有要事找您呢,现在太子殿下就在殿外跪着要见您一面,不知您……是见还是不见?”
“他又来做什么!”老皇帝不悦的低吼了一声,接着痛苦不堪的咳嗽起来,捂着心口使劲缓着气儿说,“不见,让他走。”
“几次三番来这里跪着,要见的话朕早就见了,还会等到现在?咳……咳咳……你出去告诉他,若是私事,朕不想听,若是公事,那朕也已经将朝事都交……咳咳……交给了暻儿了,他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去靖王府,不必跟朕特意请示。”
他一边说一边咳,眼看这就要背过气去,李公公赶忙将桌上的药拿过去,结果一开瓶盖里面竟然只剩下一粒了,“陛下先将这最后一粒吃了,柜子里还有新的,奴才这就替您拿来。”
这种药丸是种急效药,可以短时间快速缓解病症,但却都是表面现象,并没法真正药到病除,但老皇帝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也只能靠这种药来续着命,能撑一日算一日。
老皇帝吞下药丸之后,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了很多,拉住准备去拿新药瓶的李公公说,“不必忙这些,先去告诉外面那孽障,一会儿回来再拿药也不迟。”
李公公闻言犹豫了一下,露出一脸难色,“陛下……其实门口跪着的不只有太子殿下,满朝文武百官全都来了,这会儿都跪在门口要见您一面呢。”
“反了那孽障了!竟然敢拿群臣来要挟朕!”
老皇帝猛地将桌上的花瓶扫落在地,“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咳……咳咳……今天不是祭天么,那孽障不做他的太子本分,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他眼里还有上苍神明,祖宗家法吗!”
老皇帝越想越生气,一张脸已经因为气短而憋成青紫色,李公公吓得赶紧上前帮他捋心口,“陛下息怒,身子要紧啊,既然群臣都跟着太子来了,想必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给您禀报。”
正巧这时,跪在屋外的聂毅听到了里面老皇帝说话的声音,当即朗声道,“父王,天赋皇权,您贵为天子,今日这祭天大典本应由您亲自主持,儿臣诚惶诚恐接下这个神圣的重担,幸而不辱使命,但今晚祭祀祝酒词,礼不可废,历朝历代都没有太子越俎代庖替天子主持的先例,儿臣惶恐,不敢藐视圣颜,让天子蒙尘,故而带群臣向父王请命,请父王主持今晚大宴,以示我大晟威严!”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引来群臣的附和,本来对太子颇有微词的一众老臣此刻也对他也稍有改观,就算他被王家连累成了傀儡太子,但到底也是刚正不阿,心有法度之人,这也正是储君需要的品质。
“臣请求陛下主持今晚大宴,以示我大晟威严!”
满朝文武齐声开口,声音响彻天际,老皇帝躺在寝宫之内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气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险些要昏厥过去。
聂毅这哪里是忠孝两全,分明是用群臣来做要挟!要是他的身子不是真的药石无医,他又何必让聂毅这孽障来主持祭天,可眼下聂毅把群臣都搬出来,就逼得他不得不出面,否则堂堂天子明明还健在却弃朝廷和天下于不顾,传至天下,他岂不成了祸国殃民的昏君!?
一口气背过去,老皇帝嘴角淌出了血,全身都气的发抖,他断没有想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聂毅还不忘算计他这个父王!
李公公吓的差点惊叫出口,一声“叫太医!”已经到了嘴边,去又硬生生的被老皇帝的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封在了喉咙里。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老皇帝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扶朕更衣。”
“陛……陛下……”
李公公害怕的声音都发抖了,而老皇帝却不为所动,他不得不承认聂毅这一招使得实在是漂亮,如果他一直在寝宫外面跪着,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的面,但如今他用祭天做借口,群臣做要挟,就逼得他不得不露面,因为奉命天意、听言纳谏是一个天子最起码的本分。
穿上龙袍之后,老皇帝揉了揉剧痛的额角,低声问,“暻儿动手了没有?”
李公公沉沉的点了点头,“靖王已经与心安小主碰面了。”
“那些侍卫呢?出动了吗?”
李公公知道他问的是那支派去给靖王支援的侍卫,连忙点了点头,“已经出动,这会儿应该与靖王殿下碰面了,相信以王爷的手段和您的背后协助,很快就能平安到达靖王府。”
闻言老皇帝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响之后才睁开眼睛,手指一抬指着门口说,“去将那孽障宣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