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叶子早已落尽,伸着褐色干枯的枝桠,静默地矗立在深夜的寒风中,只让人想到两个字:萧瑟。一阵冷风袭来,渗透衣衫,侵入骨髓。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拉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朵朵。”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是慕绮年。她熟悉他的声音,也熟悉他身上清淡的味道,还有宽厚而冰凉的掌心。
他站在离她大概十步远的地方,一袭米白色的风衣,衣角被风吹起,修长,清瘦。暗淡的路灯光,从头顶照过来,衬得他白衣胜雪,眉目俊秀。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长得像他这样好看,偏偏又不事张扬,低调沉敛,就像那清冷皎洁的月亮,风姿卓越,孤高矜淡。
锦瑟不由止住了脚步,仰头望着他,看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
“好久不见。”他停在她面前,目光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是的,好久不见。她在心里说,酸楚的情绪在眼底涌动,再一点一点沉淀到肺腑里去。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依然是温煦的眼神,浅淡的微笑。
“还好。”锦瑟木然地动了动嘴唇,转而问,“你呢?”
“也还好。”他顿了一顿,有些自嘲地笑,眼神温柔而又感伤,“我想,你已经不再失眠了,也不需要我的安定。”
“对,是你的安定。”锦瑟挑起眉毛,冷笑道:“慕医生独创的安定,世上绝无仅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他轻轻舒出一口气,“确实,我给你的那些药片,除了前面的七颗是安定,其他的都是维生素c。只不过每一颗我都做了手脚,先用小刀磨去上面的vc,再刻上安定。”
“为什么?”她越听越糊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爱情。”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像盛满了月光般清亮,“因为我想要接近你,因为心病还要心药医。对你,我不仅是一名医生,我了解你的痛苦。朵朵,我希望把你从痛苦绝望的边缘给拉回来,重新找到快乐和幸福,重新微笑,勇敢地面对人生。”
“谢谢你,慕绮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锦瑟由衷地说,“只可惜,还是医不好我的病。”
她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哪怕他医术再高明也已经无力回天。
“很遗憾,不是吗?”他耸了耸肩,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淡定的笑,“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回美国了。看不到我,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锦瑟的表情僵了僵,感觉自己的心被鞭子狠抽了一记。好半天,她才扯出一个勉强而飘忽的笑容。
“今晚,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什么时候走?”
“后天动身,我会先去北京。”他深邃而忧伤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她:“去探望那里的亲人,然后再飞美国……”
“我知道,”锦瑟迅速打断他的话,“你的外公外婆都在北京,也就是天磊的爷爷奶奶……”她突然哽住,眼眶微微泛酸,有泪水涌上来。那儿,还有乔天磊的墓地。五年前,乔天磊父母把他的骨灰从美国带回了国,就葬在北京的公墓。五年了,坟茔上都已经藤蔓横生、长满青草了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她颤抖着嘴唇,低低吟出苏轼那首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慕绮年看到她垂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项,双肩在微微抽动,仿佛寒风中苦苦挣扎的一茎残荷,早已不堪重负。他的心像被利刃刺伤,痛楚难忍。他的嘴唇动了动,试图安慰她,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口,只是伸出自己的双臂,将她冰凉柔弱的身子拥入怀中,紧紧,紧紧……
“对不起。”她哭着说,嗓音含混而嘶哑,“慕绮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爱你。
他不声不响,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温热的泪水濡湿了自己的肩头。
爱情,从来都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他怎么会不明白?
“小傻瓜,只要你幸福,明白了吗?我只要你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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