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犹艳三分。
那个瞬间,落花闯入那人眼里,而那人,闯进他的心里。
他看见那人向自己望来,紧张地别过眼去,心如小鹿乱撞。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桥上传来笛声,他以为是大哥,抬头望去,却见二哥立在吹笛人身旁。
一年未见,他心中难免激动,纵身而起,落在二哥身边,问候大哥的情况。等寒暄完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已知不去向了。
此后数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经过乌衣溪,期待能够再次邂逅那个人,可惜,再未遇着。
在栖霞山上陪了大哥半个月,便返回羽山。他每年只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因此也选在不同的时节,沿途能看不同的风景。
次年选在初秋,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越女溪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林里的银杏叶竟然已经黄了。这个时节还未打霜,银杏叶怎么会红得如此早?
正在他疑惑不已的时候,一阵古琴声传来,清朗悠扬,缠绵多情。他不由得横笛相和,催促船家移舟过去。
拐过一个弯,黄金之色扑帘而来,数十亩的树林全部黄了,银杏叶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
有人幕天膝地而坐,横琴膝头,细长的手指款款抚动琴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洒脱之意。
他着一袭红色的衣裳,乌墨似的发用一根红绸随意的束起,衬着如玉的肌肤,黑白分明。
突如其来的美景,令谢瑾宸移不开目光,连笛声都掉了几个音节。那人抬眸看他,本就俊俏的脸庞,被那红色的衣衫一衬,愈发的清丽绝伦。
许久许久之后,久到他们的感情都被时间冲刷的淡了,谢瑾宸也不能忘记这个场景:他一袭红装,坐在漫山遍野的黄叶之中,如同一副绝美的画面。
更无法忘却,曾经有一人刻意而来,赊一段风月,故作潇洒之态,只为了能入他眼中。
明眸皓齿我相思,却各沉吟似不知。
他驱舟而来,鼓足了勇气要与他结交,然而还未来得及打招呼,那人便突然消失了,只留下那方古琴。
那个时候,除了失落,竟还有些不自信,我就如此差吗?把你吓得仓皇逃窜?
可到底,他还是抱起了琴,在那棵树上留下了自己的住址,期待某日他上门取琴。
然而等到他再回羽山,那人也没有来。
回程的时候,他经过那片银杏林,刻意停留了一日,字迹还在,甚至他坐的石头都还在,只是那人没有再来。
以往每年回家都是他最为期待的时候,今年这回更曾加了别样的心思。他没能等到一年,初春的时候便回去了。
竹筏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只到乌衣溪的渡口,也未见着那人的身影。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那些日子他一直陪在大哥身侧,却时常心绪不宁。大哥也看出来了,对二哥道:“三郎怕是急,在这里也确实拘束,不如你带他出去走走?”
他闻言不禁愧疚,二哥陪了大哥这么多年,也未曾不耐烦,而自己……
他拉着大哥的手道:“我昨儿看到杏花寨的杏花开得正好,大哥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大哥向来是纵容他的,欣然应诺。
他还记得当年与两位兄长同游的场景,那时候的大哥是何等潇洒。在看现在,谢瑾宸不由心痛。
最盼望大哥能踏出小院的就是二哥了,他立即着手的准备,生怕大哥反悔。
隔日兄弟三人便乘坐着竹筏前往杏花寨,眼前之景如诗如画,绕堤柳借三蒿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大哥难得好兴致,他们一路见到好景便停下来,大哥题诗,二哥作画,他横笛一曲。
皎月初升的时候,终于到了杏花寨,他掀开湘帘,便见一人坐在杏花深处,一袭白袷衣,横琴膝上,款款拂弦。身后的杏花开得密密匝匝的,在月影清风之下,流光如梦。
月落紫觞影沉沉,报晓帘风醉犹醺。
倚窗探看春消息,小舟泊处杏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