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大概是正午,而等我慢慢的熬过这段时间,终于感到背后的手腕一松的时候,透进这房中的阳光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在屋子里拖出了长长的阴影。
傍晚了。
我松了口气,急忙挣脱出双手,开始解开脚上的绳索。
可就在我脚上的绳索已经解散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外面一个男人说道:“吃饭了!”
糟了!若是被他看到我现在已经松开了绳索,那不是——前功尽弃?!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刚刚呼延阚和那个桑叔离开的时候交代门外的人看好我,似乎——只听到了一个人在回答。
也就是说——
眼看着门锁已经被打开,外面的人正推门进来,我立刻挣扎着起身,捡起屋子中那张木凳子,飞快的向着门口扑过去,门正好被推开,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正站在门口。
他一下子看到我,立刻睁大了眼睛,但还没来的及开口,那张木凳子已经用力的砸到了他头上。
“哐啷”一声响,我用尽全身力气的砸下去,几乎连握紧凳子腿的手都在发麻,虎口肯定也震裂了,而那个人受不了这样的撞击,整个人朝后面仰面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而我一看,他竟然还没有昏过去,而是挣扎着还想要站起来。
“他妈的,你这个臭婊子!”
我顿时慌神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被他抓住,或者叫来另外的人,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咬了咬牙,立刻扑了上去,手中的锋利碎片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上,那微微搏动的地方。
“不要动!”
那个人原本被我砸得有些昏沉,一见到此情景,立刻整个人都僵了起来,看着我:“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杀我啊!”
我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对他说道:“起来!”
他感觉到那刃口的锋利,整个人也小心谨慎的慢慢站了起来,我看准时间,左手拿起那只凳子对着他的后脑勺又狠狠的敲了下去。
这一下,木凳子经不起这么重的撞击,彻底在那人的头上开了花,碎成许多的小木块。
而这个看守我的男人,也终于翻了翻白眼,砰的一声倒地不起。
我站在他的旁边,气喘吁吁的看着这么一个如山一般强壮的男人,终于在我的手中倒下了,几乎不敢相信,一手拿着碎片,一手拿着一根碎木,久久的放不开。
等终于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我立刻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土楼,看来应该是平日里堆积杂物,而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呼延阚他们只叫了一个人来看守我,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照说,他们绑架我,是要与楚亦雄和呼延郎谈条件,我是重要的筹码,应该要严加看守才对。
或者,他们觉得我是个弱女子,不必用那么多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
他们人手不够?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这里是北匈奴的王庭,这个屋子的外面,不知道是怎么一番景象,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的,我咬了咬牙,捡起那个男人的弯刀,一步一步的走过这个幽暗的长廊,准备出去。
走过这条长廊,眼看着前方一个小小的木门,是敞开着,正有橘红色如火焰燃烧一般的阳光从外面泄了进来,微微有些刺眼,看不清外面到底是什么,我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过去,眼看着已经接近门口了,突然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声音——
“控制住这边!”
“别让他们跑了!”
“带人去那儿看着,别让他们送信!”
“来人,把这里守住!”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大声喊着什么,而且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似乎有人在厮杀,能听到刀剑在空中交击的声音;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一些人的惨呼。
这些声音——那么的熟悉,好像都听到过,好像一直篆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当然不会忘记,当初,就是一年多前,在长安的宫中,楚怀玉就是带着自己的队伍这样攻入了皇宫,控制住了各个关口门户,杀掉了抵抗他的人。
难道说——北匈奴这边,也在发动政变?
可是,已经来不及想,那扇门外突然人影爆满,我立刻止步想要往回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外面一个人大呼“这里有人”,便听见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向着我涌了过来,不止一个人追上来,我还没有跑出两步,已经被人拦住去路,再回头看时,身边已经围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匈奴兵!
我下意识的拔出了弯刀对着他们,而这些人一见此情景,也红了眼,手中的刀剑全都指向了我。
“别——别过来!”
我拿着弯刀,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对着他们,而这些人在初时的暴乱之后,也看清我只是一个女人,都不那么紧张,只是其中一个看了看我,说道:“怎么是个汉人?”
“我们匈奴,怎么会来一个汉人女人?单于不是说过,不留汉人的吗?”
单于?呼延阚现在还没有称王,否则不可能一直追着楚亦雄不肯放,那么他们口中的单于,应该是老单于了?!
我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应该是老单于的人,季晴川告诉过我,呼延阚是将老单于软禁起来统治了北匈奴,但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老单于趁着呼延阚和那个桑叔去和南匈奴的人谈,看守没有那么严密的时候,趁机召回旧部,夺回政权!
一思及如此,我立刻说道:“我——我是被呼延阚抓来的!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只要他们相信我,我起码还有一条生路,于是,我更加将手中的弯刀放了下来,大声说道:“我是被抓来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满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那个人反倒更凶悍的说道:“单于说过,王庭不能留汉人!杀了她!”
什么?!我大吃一惊。
眼看着那人的刀飞快的朝着我的脖子砍来,我惊悚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一下子看到了亦宸,看到了那张我最最想念的,也许永远都不能再看到的脸。
亦宸,对不起……
“等一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单于说不能留汉人在王庭,但这个男人是呼延阚抓来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刀锋,硬生生的停在了我的脖子上,没有砍下来,我睁开眼睛,整个人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而那个要杀我的男人也顿了一下,说道:“嗯,有道理。”
“这样,先抓去,交给单于,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不敢反抗,毕竟顺从比反抗更容易求生,他们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臂,粗手粗脚的弄疼我的时候,我也咬着牙没有吱声,任由他们押解着我,推搡着走了出去。
一出那道门,我才看清楚这个地方。
北匈奴的王庭,实际上是在一片深入沙漠腹地的草原,或者说绿洲当中,但放眼看去,三面已经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整个王庭都是灰突突的,周围的房屋建筑全都是灰蒙蒙的突兀,比起呼延郎的势力范围,这里似乎显得更加难以生存。
不止难以生存,也许活下去都很难,尤其是在政局发生动荡的时候,我看着其中一些人在追杀着另一些人,满眼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和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一样,面对这样的大浪潮,人——不过是一片无法立足的飘萍而已。
我被他们带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