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唐军大阵前。
金庾信策马而行,满腔怒火的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战战兢兢不敢乱动、被唐军缴械、在太阳底下晒得昏昏欲睡的两千骑兵,恨不能直接碾压过去,将这些丢人丢到别人家门口的家伙统统踩死!至于他们的坐骑——两千多匹新罗特产的矮脚马,则被几个唐军辅兵赶到了旁边的山坡上集体看管,正优哉游哉的啃草溜达。而他们的兵器,居然就丢在一旁,没有被收缴;或许在唐军看来,没了坐骑的新罗兵,就算拿着兵器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懒得收了。
旁边的金法敏、崔退之也是又惊又怒,我们浴血奋战打下黄山原,歼灭了百济最能打的一支部队,居然受到你们唐军如此“礼遇”,简直欺人太甚!金品日更是勃然大怒,要不是金法敏拦着,他会立刻下令跟唐军开战。
“金文品,金文品呢,把他叫过来!”金庾信怒道。为了赶路,打下黄山原后,金庾信就把剩下四万新罗军切成几块:金文品率完好无损的骑兵先行;金庾信、金法敏、金品日、崔退之率一万轻步兵紧随其后;金文忠受了伤,金义服的重步兵伤亡太大,两人率部留在黄山原,收拾战场、救护伤兵、掩埋尸体;至于营中的大批粮草,则由金钦纯、金义光及花郎团子弟率两万多主力部队护送押运。
“禀大帅,我家将军一个人去了唐军大营,还没回来!”骑兵副将答道。
“西八!”金庾信指着副将道,“你,让他们都起来,拿好兵器,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蹲在那里干什么,拉屎吗?”
副将连忙跑去传令。蹲了许久的新罗骑兵们这才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去捡兵器。
“哗啦!”正前方的唐军盾阵发出巨响,数百枝步槊压低,整个大阵朝前动了三步。三步,只有三步,就让很多刚刚捡起兵器的新罗兵再次丢下兵器,仓皇蹲下,双手抱头,全身战栗不敢再看。
“废物,蠢货!”金品日骂道。他带兵多年,这支骑兵被唐军所慑,胆气已丧,无法再用了。
金庾信道:“小崔,你走一趟,告诉唐军,就说我,金庾信,还有新罗太子金法敏,已如约率部前来会师,请他们让开!”
崔退之一点头,带着两个护卫打马朝唐军大阵而去。
金法敏道:“大帅,唐军来者不善啊,看来是想独吞泗沘城!”
金庾信道:“可以派人通知你爹南下了,让他准备好擦屁股!”
一刻钟后,金庾信、金法敏带着朴大象等十几个护卫出现在唐军阵中。一员黝黑老将居中坐在一把马扎上,旁边站着十三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军校,周围数千唐军刀枪林立、杀气腾腾,全然没把新罗最尊贵的几个人放在眼里。
金文品站在一角,直接被双方无视了。
崔退之小步上前,低声道:“大唐左骁卫将军庞孝泰,本次围城的总指挥,十三个都是他的儿子。”
金庾信手按剑把,上前一步,迎上庞孝泰的目光,用汉话道:“庞将军,你把我的人包围缴械,还拦住去路,是想破坏两国盟约吗!”
庞孝泰道:“金庾信,听说你跟百济人刚打完一仗,怎么,都不歇息几日,就迫不及待的来给我们送粮食了?”
旁边的庞家儿郎们轰然大笑。
金法敏大怒,被金庾信伸手拦住。
金庾信笑眯眯道:“粮食嘛,有,足够你们吃几个月!不过既然你们不让过,还很不友好的对待我的部下,我这就可以下令粮队返回,看你们能在泗沘城下晒几天太阳!”
“混账,你敢!”庞家儿郎中有人踏出一步,半截横刀出鞘。
金庾信斜了他一眼,道:“你算老几?”
那人道:“吾乃庞家三郎!”
金庾信无奈的摇摇头,道:“没想到大唐也是遍地蠢货。”
金法敏十分配合的“哈哈”大笑,朴大象也跟着憨笑起来。
庞三郎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军校拔刀上前,直取金庾信。
朴大象抬起胳膊,一掌拍掉他的横刀,硕大的身躯往那里一横,另一只手掌直接按在他前额。
“十郎!”
“大象!”
庞孝泰和金庾信同时喊道。
庞十郎愤然退下,狠狠瞪了朴大象一眼。
朴大象收回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嫌恶道:“好臭!”
庞十郎大怒,被庞三郎一把抓住。
庞孝泰缓缓起身,在金庾信跟前半尺处停下。
金庾信面带微笑,岿然不动,道:“真的不让?”
庞孝泰道:“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金庾信道:“大唐若真想独吞百济,就不该派你这等蠢货来!”
庞孝泰道:“你不服,我们一万对一万,阵上见真招!”
金庾信大笑,霍然转身,大步离去。
朴大象紧随其后。
金法敏和崔退之相视一眼,跟着转身就走。金文品见崔退之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连忙跟上,他可不想在唐军阵中再多呆片刻。
“大帅,真的要打吗?”金法敏改用三韩土话问道。
金庾信头也不回,用汉话高声道:“杀人放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