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猫

我伤痛欲绝的方向一声声一遍遍地向好倾诉，希望她能在那个世界里真正地从心里原谅我，原谅一只猫的无知与愚昧，原谅一颗苦痛的心的无端猜忌和恶毒的诅咒。我知道，我的老主人一定会原谅我的。因为她的心胸是那样地宽广，她的微笑是那样地美丽动人，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一种在这肮脏的人世间绝对再也找寻不到的真诚与善良，无私与博爱。许多时候，我甚至怀疑她真的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谪仙人，是上苍专门派她来安慰我这只饱受这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的心的。可是，最后，她为什么竟然狠心地抛下我这样一只孤零零的猫独自去了呢？我恨她，真的好恨好恨她，并发誓，一辈子再也不要想起她，再也不要回到我曾经与她一起共同度过了三年多美好时光的那间小屋。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偶然的不幸遭遇，让我赌气似地重新回到那地方。如果不是偶然地听到事情的真相，我真的会把这种深深的仇恨一直继续下去，一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即使我能真的也碰巧到了她的那个世界，我也不会原谅她，甚至会更加地恨她，想尽一切办法地报复她，羞辱她，折磨她。我知道那也许是另一种罪恶，那将是另一种过错，虽然与人类的罪过与过错相比，那也许真的算不了什么，但对我这样一只不起眼的猫来说，却无疑是铭心刻骨的，甚至将是终身难忘的永远也挥之不去，抹之不净的惨痛的记忆。

    然而，上天似乎于冥冥中也不忍让我无心地犯下如此荒唐而愚蠢的错误，所以，才将事情的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在好面前再也扣不起头来，让我在她面前羞愧得简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赶紧挖个洞钻进去，现也不出来，而宁愿被闷死，憋死，也不愿现抬起头来走在这世上丢人现眼。然而，老天真的是太无情了，竟然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我，竟然一点愧疚和伤痛也不愿给我减轻。我知道，自己这一生一世都只有背负着这沉重如山般的内疚，直到我能完成自己的心中所想，直到我能终于用自己的鲜血乃至生命为我那可怜的老主人讨回应有的公道。然而，以我这样一只猎的能力，真的就能完成这一切？真的就能让我那可怜的老主人含笑九泉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这么做！也唯有这么做，或许才能将我心中那如山般沉重的愧疚如海般深沉的悔恨稍稍减轻一些。我真的不再企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现收获幸福，再拥有快乐。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早已随我的老主人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的泪早已在我得知事情真相　的那一天就已经流干了，即使我的生命因上苍的眷顾而得以绵延不绝，即使上天将这人世间最凄美的故事一点不拉地真实地展现在我面前，我相信自己也不会再流下一滴眼泪，更不会发出如受伤的野狼一般的哀嚎。我的心，真的是在老主人，我那可怜的老主人离开的那一刻便已经冷了、僵了，彻底地死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能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与行尸走肉也差不了多少，而唯一不同的是我心中的仇恨，那或许将从此陪伴我终生的深深的仇恨。我知道，太多的仇恨往往会损耗一个人心志，更何况我只是一只其实在人的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仅仅是供人玩乐与消遣的猫！但我知道自己真的是再也不能放弃，一生一世永远也不能，或许，这也算是一只在这人世间饱受沧桑的猫的丑陋的劣根吧。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永远，我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情景，它就象是梦魂一般紧紧地跟随着我，让我在这有生之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着，即使汹涌的海浪淹没过我的头顶，即使我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即使前面的路上真的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再退缩，更不会放弃。我也知道这的确很难很难，但也许你也清楚，我是真的已经别无选择！

    我也曾经心纯如水，而如今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快乐和欢欣。老主人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我能想像在她离开这世界的那一刻，苦痛的心中是多么地孤寂。这个世界多么广大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却找不到一个她所熟悉的身影；这世界却又是多么地渺小啊，渺小得容不下一个这世界上最善良的老妇人，只因自身的贫寒和饥苦，而不得不强撑着自己病弱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死神冰冷的大手一寸寸地伸向自己，一点点地熄灭了自己曾经是那么充满活力的生命之灯火，一步步走向那个未知的世界，一步步走向虚无飘渺的地方，那将是一种多么令人难以忍耐的孤独和寂寞啊。这世界真的太小了，小得甚至再不能容下一只心怀有奇志的猫。这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大得让我迷茫，大得让我再也找不到回归的方向，也看不到前进的希望。梦想也在凄风苦雨中化为灰烬，青春也在滚滚红尘中变得冷若冰冰。生命的火光眼看就要燃尽，什么时候我才能完成心中的宏愿，好让老主人安心地去到那个她梦想中那没有贫寒，没有丑恶，更没有伪善与欺诈，没有人性的劣根与人情的炎凉的美好天堂啊？

    （三）

    我也曾经清纯如水！那时的我在世人的眼中还只是个不入眼的农民子弟，贫穷而苦寒，憨厚而迂腐，无知而固执，狂妄而天真。岁月，它真的是一把刀啊！一把这世间最锋利最无情的刀！我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地无知，多么地天真。总以为岁月的长河早已经冲刷平了人世间的坎坎坷坷；总是天真而荒唐地认为只要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只要有真情，凡一定会收获真爱。总以为风雨过后就一定会是明丽的彩虹，总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大道如天我能出。谁料到世道的艰难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多千百倍，　人情的冷暖更比那七月的天空还让人难以预料。是啊，我是一个农民子弟，一个在城里人眼里，在有钱人眼中根本就不入流的莽汉愚夫。我的清纯遭到别人无情的奚落和嘲讽，我的真诚换来的是一次次冷酷的回应。四周，真的是一片黑洞洞的，到处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壁。阴冷的山风将我年青的曾经是那么激情澎湃、热血奔涌的心转眼间便撕扯成了粉碎，只洒下滴滴殷红的鲜血和点点冰凉的泪滴。我的路在哪里？我的希望和梦想又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生命最终的归宿？哪里才是我幸福安宁的港湾？我在雨夜里独行，我在风雪中彷徨。我在泥泞中挣扎，我在荆棘从里艰难地前行。我是一匹真正来自荒原的悲哀无助的野狼，我是一只身负箭伤的雨燕。我能喊，风能嚎，我能飞，我能远行，却没有人能听得到，没有人听得懂，更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看得清。我只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搏击云天的翅膀早被坚韧的丝线紧紧地束缚，我只是一只来自旷野的乌鸦，带给人的尽是烦心的噪杂和无尽的讨厌。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我是一个无用的人，我是一个十足的傻瓜，我是一个真正的笨蛋。却始终不愿放弃所谓远大的理想，始终不愿低下高贵的头颅。

    但是，我错了，真正地错了！错得一塌糊涂，错得一败涂地，错得荒唐可笑，错得令人悲泣！我错了，真的是错得太离谱太不着边际了，也错得太让人痛心了！难怪有圣贤曾说过这样的话：人间只有两所真正意义上的大学能让人的思想意识得到前所未有的质的飞跃，那就是监狱和社会。监狱锤炼人的意志、品性和毅力，社会却让我们纯真的心灵在血与火的交融中不断得到充实、改变和提高，以便更好地适应社会的需要，更好地通过自身的努力来达到自己的人生目的。然而，等我明白到这一点时，我已经白白地浪费了五年最宝贵的时光。五年宝贵的光阴让我有为的生命匍伏在阴暗潮湿的狭小空间中，死抱着那固有的在今天看来竟是那么荒唐可笑的，虽说天真却不失为幼稚的的信念，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几乎与这个纷繁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那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惜的是，在如今的这个世界上，人们的心中再不能容下那日渐散发出腐臭气味的所谓圣贤诗书。人们所看重的是能给自身立即带来巨大而实在的利益的权力、金钱与美女。人们所看重的只是华丽的外表，虚伪的外衣。人们所看重的是阿谀奉承的笑脸，人们所看重的是阳奉阴违的阴险。我的确是错了，那真的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仅仅是一念之差，我险些白白葬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仅仅是一念之差，我险些就被那一双双无情而血腥冷酷的大脚毫不留情　踩在了脚下。我们的老一辈们真的是不愧为人中之龙凤啊，他们那些貌似平凡　的话语中却包含了极其深远的颇富哲理的寓意。但我相信，直到今天，在我们当中，仍然有绝大多数人对此颇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这不得不说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最大的悲哀和遗憾。我的确曾经清纯如水，清纯如水的心却只能带给我无尽的苦和累，带给我无尽的耻辱和伤痛，带给我永远不能忘怀的空虚和寂寞，孤独和彷徨。我的确曾经清纯如水，那是一种极其荒唐可的愚夫俗子似的蠢笨。我的确曾经也清纯如水，带给我的只是别人无情的嘲弄和讥讽。那些时刻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最孤独苦闷的时刻。没有人愿意听我倾诉心中的苦闷，没有人愿意我走进他们的内心，没有人愿意给我真正的爱，甚至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份工作，给我一次机会。只因为　旬一个农民子弟，只因为在我时常羞涩的腰包中甚至掏不出两文大洋来。我曾经清纯如水，而有谁知道清纯如不的我心中有多苦多痛？又有谁知道清纯如水的我的心中有多悲多累？

    我是来自一个边远山村的农民子弟，自幼就呼吸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新鲜空气和纯朴的民风。以致在我幼小的内心深处自小就深深地根植了那在我可怜的祖父辈们血管里不知流淌了多少年代的憨厚甚至处处透露出几分迂腐的希望的种苗。那时的我真的是太可爱了，可爱得或许会让现在的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我看作是不识时务的疯子、癫子，甚至是十足的傻子。我真的是个十足的傻子，这从我走上社会这五年多来一直无法抛弃掉那些早就不合时宜的东西，甚至还一直将那些陈旧腐朽的东西拿来当作自己人生的信条和做人的准则就不难看出，当时的我是陷得有多深，对我的影响和束缚到底有多大。乃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让自己不甘沉默的心日日忍受寂寞苦痛的煎熬，让自己的一直生活在饥饿与贫穷的不断侵扰中。我期待着，我等待着。但最终，我所得到的仍旧只有痛入骨髓的失望，我所得到的仍旧只有别人鄙夷的目光。难道我真的就不能象其它农民子弟一样融入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么？难道上天注定我的一生一世都将只有固守着陈腐守旧的早被现实中人们所摒弃的一文不值的所谓精神、思想、道德与情操么？我真的好迷茫，我真的好失望好伤心。记不得有多少次，我独自一人徘徊在波涛滚滚的江边；记不清有多少回我寂寞地徘徊在车来车往的铁道线上。我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我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确不再相信眼泪，更不会欢迎任何懦夫！我知道这是一个肉强食的世界，势者生存早已经成为了一条血腥而冷酷的人所共知的法则。我知道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不会为我这样一个根本就不干起眼的小人物来改变它固有的运行轨迹，而如果我也不再及时地改变自己的心态，调整自己的认知观念和价值取向，那将不是我抛弃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无情地将我抛弃，这或许才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哀和失败吧？古人不是也常说：做大事，当不拘小节么！何况我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平平凡凡的小人物，得要靠自己柔弱　双肩支撑起一个家庭，得要用我纤弱的双手为一家子的衣食住行而劳心费神。我也知道，不管怎样，我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那就让这个来把我改变吧！

    从我认识到自己最真实的处境的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真的是变了，很多时候甚至变得连我自己也不再认识自己了。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我清楚地知道这也将是所有想要在这世界上生活得幸福美好的人所必须付出的对某些人来说那根本就是无所谓的，而对我来说，将是极其昂贵的代价。我知道，自己一旦付出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也就更不可能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我也知道我的需要其实也将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所有人的共同需要。所不同的是，我将它说了出来，而许多人甚至连说出来　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只是偷俭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肮脏的嘴里满含着腥臭的泥浆，等待着不幸的生命毫无防备地走过他们身旁。而一旦有人走过他们身旁，即使是他们的新娘老子，他们也会毫不迟疑地将有毒的泥浆疯狂地喷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在眨眼间变成替自己在滚滚红尘中承担所有罪孽的无辜的羔羊。也许，与他们的懦弱与萎缩相比，我真的是不知要比他们高尚多少倍了。不管你相不相信，人生就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有句话说得真的是好啊。有多大的付出，就会有多大的收获。假如你想成为人中之龙凤，时代的骄子，那你所付出的肯定将比常人所能付出的不知要多多少倍！这真的是这人世间最公平的法则啊！而在当初，我却是最讨厌这条法则的，甚至认为这是上天有意地要和我作对，才故意地这样来刁难我。你说，当初的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很蠢，傻得连这么简单的人生道理都不懂，真的是枉读圣贤书了！

    我的确是曾经清纯如水，清纯如水的我却甚至连自己最简单的生存权利都不能拥有。我廉价地出卖自己的体力，我低贱地变卖自己的智力，最终却只能赢得别人饭后茶余的一声浅笑和几口唾沫。我曾经也清纯如水，那简单就是无情的上苍对我所谓的真诚、善良、天真、率直的最大嘲弄。我真的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