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任呀,你脸都不要了,还知道负责任吗?你也用镜子照照,你的裤裆破没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任光达都把你睡烂了,你还嫁得出去吗?哪个男人会要你这样的骚货!”邱艳一句比一句刻毒,一句比一句挖人脑子。她咬牙切齿的凶相,就差喝口凉水把雪梅吞下肚去了,或者干脆把雪梅当作一个蚂蚁,上去一脚,拧死。
“你,你,邱姐,你怎么血口喷人!我跟你家王县长是清白的!”雪梅有口难辩,气得说不出话来。
邱艳把任光达那封信掏出来,摔在雪梅脸上“你看你男人写的信就知道了!”
雪梅展开信一看,满纸胡言乱语。雪梅完全丧失理智了,她没有考虑任光达给她的信怎么到了邱艳手里,而是完全失去了方向似的天昏地暗。哪里还有雪梅的生存空间?雪梅与王启明有什么呢?在国外,别人要去看艳舞,王启明劝雪梅,咱们宁愿在房间里睡觉,也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雪梅亦步亦趋地跟着王启明循规蹈矩地遵循在国内的生活习惯,从没有肆无忌惮。但是,邱艳一点不理解他们的苦衷,误以为他们在国外胡作非为了。雪梅有心想跟邱艳辩论,但邱艳会听自己的吗?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捂着脸跑出门去。
留下的邱艳却大笑着走出雪梅的房间。
这时,王启明刚从外面回来,迎面看到雪梅脸色很难看,跟她打招呼,雪梅居然头一低,像个冤魂游尸轻轻地飘过去了。
怎么了?王启明看着雪梅的背影离去,心里直犯嘀咕。到了自己宿舍门口,正好看到从雪梅屋里走出来的邱艳。他似乎一切都明白了,本着脸,低着头,径直走到自己房门前开门,邱艳等在他身后。
砰,身后一声门响,邱艳站到王启明面前了。王启明绕过她,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晃来晃去。
邱艳笑笑“我来看看你都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王启明,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把那个狐狸精弄到身边工作,还弄在身边睡觉,你就不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
王启明一听火了“你胡扯些什么!哪个说她跟我睡觉的?我有什么给人戳脊梁骨的,啊?”
“还要人家说吗?有眼的哪个一眼看不出来,孤男寡女住在这里,出双入对的,别说你一个县长了,就是野老村妇也会日久生情,你瞒谁呢?怪不得你回国却不回家,原来你给她迷住了。”邱艳扣住王启明的腮不放。
“出国留下许多文件要批,我还没来及回家。”
“对,你忙。我知道你忙。大头忙过忙小头,上面忙过忙下面,能不忙吗!”
没等邱艳说完,王启明站起来,怒睁双眼,手指着邱艳说“邱艳,这是运阳,不是你家,你今天想干什么!”
邱艳居然一点不怕,仍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架势,但非常明显是处于即将暴发之前,她迎着王启明的手指,勇敢地走上前去,说“运阳县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我男人?是。那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横鼻竖眼,歇斯底里?我今天来就是要向你讨个说法。你说,你是想继续跟她混下去,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还是悬崖勒马,跟我们娘俩安生过日子?你说清楚!”邱艳转身去拉开门,让自己的声音传得很远,外面的人都听得到。
王启明依然理直气壮地说“在回答你之前,我必须再告诫你一次,请你别把雪梅扯进来。人家是干净的,她跟我没任何瓜葛。”
邱艳抢了话头说“此地无银。没瓜葛用不着那么心虚。”
“邱艳,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想安生跟你们娘俩过日子。你拍拍心口说句良心话,我对你哪点待慢了?工资,这些年我连一分也见不到。出差,哪一次不给你买东西。你说你还要我对你怎么样?”王启明说这些话时,脸上快拧下一盆苦水来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邱艳恶毒地说“我要你那颗心。你当我不知道,表面上你对我们娘俩不错,实质上你那颗心早在别人心上。瞒外人可以,瞒我,呸,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你是怎么偷鸡摸狗的?”
王启明突然笑起来,他上去搂过邱艳的肩膀,说“女人就是好吃醋。你别瞎怀疑。我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呀,那样我不顾头上的乌纱帽,还要顾着自己的良心哩。你来了正好,在这多住几天。把几件衣服给洗洗,被子也要拆洗一下才好。”
邱艳甩掉他,说“没门!我不洗有小女人洗。”
王启明热脸焐上冷屁股,恼羞成怒,跺脚吼道“邱艳!你闹什么闹!再闹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王启明,我今天跟你说白了吧,我来就是要闹你!不仅要在运阳闹,我还要到市里去闹,闹得你当不成副市级后备干部,闹得你不得安生,闹得你去蹲大牢。你听着,别看我平时对你客气,老娘说话算话!”
“我看你是贱皮痒痒了,”王启明咬牙切齿说,他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老婆刻毒到这种地步。仅仅为了一点无中生有的男女私情,居然要跟他拼得鱼死网破。自己跟雪梅要是真有那么回事情,邱艳胡搅蛮缠还情有可原,自己受了屈辱也还值得。可恨的是她无中生有,捕风捉影,进而上升到要闹得他蹲大牢。哪里还有夫妻情份?哪里还有女人本分?哪里还有做人准则?不打烂她一身贱肉,她皮下那颗祸心不会平静。不教训教训这个泼妇,他王启明别说在运阳县继续工作,会连头也抬不起来的。王启明拧着胳膊,攥紧拳头,朝着邱艳脸上就是一拳。
邱艳眼前一黑,眼眶乌了。她突然撒起野来,奋不顾身扑向丈夫,撕,咬,抓,掐。差不多要疯狂了。王启明居然打不还手了,他只像遭到毒蜂蜇着一样,左遮右拦,节节败退,边退边尽可能减少邱艳的撕咬。但是,邱艳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他的脸上一道道血口子,白衬衫撕得像遭到酷刑的李玉和,血迹斑斑。邱艳还不解气,抄起门后王启明健身的哑铃向他头上砸去。幸好王启明躲闪及时,否则脑袋开花。王启明趁机跳到门外,逃出小院。
失去仇敌的邱艳开始摔屋里的东西,凡是能搬动的,她拿出吃奶的力气把它扳倒,摔碎。摔不碎的,跺上几脚。似乎还不解恨,把王启明叠得整齐的衣服抖得遍地都是,一件一件用脚碾。不行。她翻出一把剪刀,坐在地上一边有节奏地剪着王启明的衣服,一边号啕大哭,破口大骂。崭新的衣服,上档次的衣服,全成了邱艳发泄怨恨的牺牲品,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了。这个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与此同时,王启明跑出小院,像个血人,见不得人。躲到哪去?这样叫他在运阳县还怎么能抬得起头来,更别说对人家指手画脚了。这副嘴脸,这个模样,哪个见了不寒碜?当务之急是要把脸上的血污洗尽,把身上的衣服换掉,至于那个臭娘们,以后好好收拾她。看来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邱艳简直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母夜叉,丑陋不堪的毒蜘蛛,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想起她王启明就咬牙切齿浑身发抖。自己宿舍被恶魔占领,他必须找一个暂栖之地。想起平时运阳宾馆的女总经理对他主动靠近,虽然他不愿与她搭腔罗嗦,但是紧要关头给她个机会,相信她肯定会幸福无比的。于是,失魂落魄的王启明一头扎进女总经理的家里。
没想到女总经理正在与雪梅促膝谈心。
此前走投无路的雪梅思前想后,遇上这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闹心事情,找谁诉说去?不诉说就等于默认,自己清清白白,谁想让人一下子就涂得漆黑一团?自从雪梅住进运阳宾馆,女总经理没少照顾她。和其他县领导一样,雪梅的饮食起居,女总经理都安排人记录下来。宾馆餐饮部一份,机关小食堂一份,让雪梅吃得可口,住得舒服。最近女总经理频频向雪梅套近乎,夸雪梅漂亮能干,前途无量,说雪梅身材苗条,穿什么都好看,时不时向雪梅讨教穿着打扮方面的技巧。发现雪梅脸色不对劲就嘘寒问暖。最让雪梅感动的是上次流产过后,女总经理连续安排几顿小灶给她补身子。那副着眼行事的本领真让人舒服,根本不问雪梅怎么脸色难看了,但从给雪梅的滋补上不难发现女总经理的精明。这样一来二去,雪梅发现女总经理人情味挺重,值得交往。如今遇上邱艳打上门来的倒霉事情,雪梅哪里也去不了了,自然想到了女总经理住在宾馆院子里的家。雪梅落着泪敲开女总经理的房门,女总经理亲人似地安慰她“别说了,丁县长,我都听到了,委屈你了,没想到王县长爱人那么不懂事,怎么能凭白无辜地污人清白呢,我看她皮痒痒了,欠扁。”雪梅找着知音似的,她说她跟王启明之间是清白的。女总经理像只猴子总是顺杆向上爬,说“是啊,我认识王县长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来没听说他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他关心你,那也是在明处的,反正,你别难过,心不偷,凉嗖嗖,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怕什么。”雪梅说“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坏到这种地步。”女总经理说“有的女人吧,在社会上没地位,在家里却横行霸道,想通过征服男人来达到征服世界的目的,我最看不起这种女人,有本事就像你我这样在男人堆里闯出自己的天地。动不动把两口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算什么能耐。雪梅呀,你记住我一句话,咱们是在男人堆里混的,上下左右前后一眼看去全是男人,男女那档子事,有,正常。没有,别人也会编得真刀真枪的。咱们要烦那些闹心的事,一天也活不下去。哪个不是人养的,哪个也不是吃屎长大的,他们没有母亲姐妹嘛,为什么老拿别人开心找乐?其实想通了,就那么回事。捂住张三的嘴,捂不住李四的嘴,随它去。前些年嚼老娘舌根的人多哩,哈哈,现在人老珠黄喽,这么多年我背的黑锅快堆成山了。我这人你也看出来了,马大哈,哪个当书记县长都喜欢我,到我这里来改善一下伙食,说个笑话,人之常情,可别有用心的人就在背地里把男女关系的屎盆子往你头上扣。我找人论过理,没用。骂过,没接茬的。后来想想,他们没事不嚼舌头干什么,嚼去吧。我要真有那码事,还能在运阳宾馆干这么多年的总经理吗?雪梅呀,咱们这些在男人堆子里混的女人,想出人头地不做出一点牺牲还真别想有所作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雪梅不明白,但是,她懵懵懂懂地感到,女总经理说得有道理,没那回事,别人说得活灵活现的,要是真有那么回事也不过如此吧。清白这东西看来也就是一个良心账。雪梅觉得特别对不起王启明,不是她,王启明两口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特别是王启明,经邱艳这一闹,她虽然说不清自己的清白,可王启明不仅说不清清白,更不好开展工作了。她想去找邱艳论理,还王启明一个清白,哪怕自己被邱艳撕得体无完肤。
王启明冒冒失失闯进来,坐在当门口的雪梅第一眼看到王启明,不由自主站起来,刚刚咽下的眼泪不知怎么又突然涌出眼眶。正在循循善诱的女总经理一时不知是打水给王启明洗脸,还是找衣服给他换上。雪梅却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王启明,一句话说不出来。王启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不无幽默地说“今天丢人现眼了。不过,好男不跟女斗,打得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母老虎,看我回家怎么收拾她。”女总经理想笑,没笑出来,男人就会说大话使小钱。她到屋里翻箱倒柜,口中念念有词“老东西那几件人皮哪去了,找出来给王县长换上肯定合适。”王启明看到雪梅了,堵得慌的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失去老婆的唠叨,赢得雪梅的芳心,值。他从雪梅直视他的目光里看到她的同情心负疚感和奉献精神。
的确,雪梅噙满泪水的双眼透出的柔和目光,那么宁静那么旁若无人,她翻江倒海的心潮一下子拧成一股爱的勇气和力量。她站到王启明的面前,几乎紧紧贴近他突起的肚皮,仔细端详他脸上脖子上的每一道血痕,浑身微微颤抖,嘴唇抽搐,她问“疼吗?”
王启明笑笑,摘下眼镜,哈口气,撩起衣襟擦了擦说“不疼,没事。”
雪梅幽幽地说“她的心真毒啊,真是个慢性毒药!”
王启明没接茬,向后退了一步,但雪梅继续跟进,继续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王启明非常警觉,大声说“打点水给我洗洗脸就行了,不然我没法出门了。”
女总经理这才回过神来,去卫生间打水。把脸盆放下,又说“王县长,我去给你拿点药,别感染了。”说完就走出去。
两个被害者同病相怜,相看泪眼,语言失去魅力,目光缠绵悱恻,索取与奉献都变得非常必要而且圣洁。王启明握住雪梅的手,一遍又一遍说“雪梅,我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我们都是冤枉的。”
雪梅腾出一只手来掏出任光达的信,递给王启明“任光达把我毁了,你看他都写些什么屁话!”
王启明展开皱皱巴巴的信,看着看着,手开始发抖了,越抖越厉害,以至于看不清信上的字了“这个狗杂种!不日他亲妈妈,他不喊你亲爸爸!”王启明把信撕得粉碎,牙咬得吱吱响,突然,咯吧一声,一颗牙咬碎了,呸,啐出去一口血痰。
雪梅浑身酥软,站立不住,险些倒在王启明怀里。疲惫和痛苦全部化作两行清泪再次流下雪梅的脸颊“是的,我们都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