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叽哩咕噜的抢白害他有点尴尬。“多谢你仗义相助,帮我拿回了荷包,不知该如何谢你?”
“用不着。”她习惯性的小嘴一撇“我只是好玩,才没想到帮谁,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边元缤碰了一个大钉子,脸上的表情可尴尬了。这年头连跟人家道谢都会挨骂,真是怪透了。
“还有呀,你看什么看?”安熙头一转,瞪向始终盯着她的边花乱,他娘没教他瞪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吗?
“没什么,我看你好有规矩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一笑,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今天就算让你开了眼界。”没听出他的讽刺,她说完话扭头就走。
看见旁边摆着卖面具的摊贩,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跑去翻翻捡捡的,挑了几个眉目生动的鬼面具,打算回去恶作剧吓吓慧贤雅叙里的姑娘。
“人家既然不领情,也不用谢了。”边花乱笑道:“走吧。”
边元缤耸耸肩“被他抢白了一顿,倒显得我礼多人怪了。”
“别理她了。”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回头看了安熙一眼。
看这姑娘衣服质料极好,腰间的配饰也不俗,定是出身富贵人家。
只是不知道谁家教出这样没有规矩的闺女,换穿男装上街打人,一张嘴还这么没有分寸。
看多了规规矩矩的才女,这怪姑娘倒挺有趣的。
“走吧,去晚了,花可都要谢了。”边花乱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转着别的念头。
刚刚他看见那怪姑娘踹那扒手出去的腿法,因此留上了心。
她很有趣,值得花点时间研究。
一阵抽抽搭搭的哭声响起,一名浑身缟素的少女跪在街道旁,一张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的白纸摊在地上。
四周围了一些好奇的民众,但多是来看热闹的,没人掏出银子帮忙这位可怜的姑娘。
“请各位好心人帮帮忙,替小女子葬了老父,小女子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
这姑娘又小又瘦,恐怕做不来粗活,样子又不大好看,不能当妾,因此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你要是生得好看些,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偏偏一张脸橘皮似的,教人看了倒胃口,哪里还有心情给你报答呀,哈哈。”
几个看热闹的地痞流氓看那少女其貌不扬,于是出声奚落、嘲笑,还将那纸卖身葬父四个大字撕得稀烂。
“你这模样趁早跟你那短命爹去了好,别吓坏了大爷我,哈哈哈啊”平常喜欢欺压良善的王老虎哈哈大笑,突然觉得嘴巴里多了一个东西,还臭气熏人。
他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沾满烂泥的男鞋。
“哪个混账暗算你大爷我!”王老虎气得跳脚,四下左右看了看。
怕事的人见状连忙走开,生怕惹了这个煞星。
他找不到罪魁祸首,气得乱骂手下“他妈的!谁给老子塞了这只臭鞋?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只眼睛,都没瞧见吗?”
啪啪啪几声,每个手下都倒霉的被他拍了脑袋瓜几下。
突然一个动听的声音冷冷的说:“嫌人家的鞋臭,你的嘴巴很香吗?”
一名白衣少年蹲在少女面前,一手拿着一串面具,一手拿着一支糖葫芦的竹签,正歪着头打量她。
那少女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低着头,一想到自己无依无靠,葬不了老父还被这群流氓取笑,觉得委屈又难堪,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安熙安慰她道:“我帮你出气。”
她看了一会菊花嫌人多又没什么名贵的品种好看,所以干脆出来乱晃,才会看到这王八落井下石。
于是她跟窝在酒楼旁边的叫化子买了一只破鞋,送给王老虎尝鲜。
他暴跳如雷的找凶手,大家都跑光光,她却毫不在乎的走近,过来安慰这个孤女。
“臭小子!”王老虎一听安熙这么说,马上认定了那只天外飞来的臭鞋是她做的好事,于是他举起一只大脚,朝她身后踹下去。
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只见王老虎一脚踹空,腿上还插着一根竹签,杀猪似的哇哇大叫。
“好哇!你这臭小子!”他痛得乱跳,双手一挥朝手下道:“一起上!”
“好哇,通通一起上,人多才热闹。”安熙东一脚、西一拳,将一干空有蛮力没有脑袋的流氓打得抱头鼠窜。
“你、你给我记住!我会讨回来的!”王老虎看她身手利落,自己万万不是对手,连忙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脚逃命,但仍扔下几句狠话撑面子。
“你再多骂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安熙脚一踢,地上那只他刚吐出来的鞋子,又不偏不移的射入他嘴巴里。
王老虎呜呜几声,转头就跑,也不敢再多话了。
安熙拍手笑道:“怎么不骂了?这么没用,一只鞋就闭了嘴?”
怎么云国人这么不禁打,她还以为他们很强悍呢。
“多谢这位少爷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那少女跪在地上直跟她磕头。
“哎唷,我怎么敢当呀。”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少爷。
她才要感谢她有机会让她活动一下,否则她快闷坏了。
以前在燕国时,她最喜欢找人打架,可是来了这里之后,师父要她听师姐的话。师姐说云国人喜欢的是知书达礼、弱不禁风的女子,叫她收敛一点,绝对不可以大声说话、大声笑,更加不许跟人动手,否则她会当不了花魁,也拐不了康六王。
现在动一动,心情也舒畅许多。
“我这里有一点钱,让你买口棺材葬了你爹爹吧。”她好心的把钱囊交给她。“去吧,别在这里跪啦。”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辈子。”
“不用这样啦,我帮你是出自于道义,可不是想占便宜呀。”而且她也不需要什么奴婢。
“公子,你既然为我葬父,那奴婢就是你的人了,要打要骂都随公子。”
“我干嘛要打你、骂你?”她奇道“我这辈子最恨人家恃强凌弱,自己又怎么会这么做?”
“莫非公子是嫌奴婢生得丑,所以”她委屈的看了安熙一眼,眼眶泛红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当然不是呀。”安熙嘻嘻一笑,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瞧你可清秀得很,哪里会丑呀?”
她脸潮红,轻轻低下头去。“奴婢我实在无处可去,如果连公子都不收留,那奴婢实在不知道”
“你别净说自己是奴婢,我不爱听。你叫什么名字?”安熙听她说得可怜,想到自己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不是师父收留,传授了一身武艺,恐怕也像她一样受尽欺侮。
“奴”习惯自称奴婢,但她随即想到安熙不爱听,连忙改口。“我叫方蝶。”
“好,小蝶。你葬了你爹之后,要真是无处可去的话,就到慧贤雅叙来找我。”她一笑“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那可是妓院,要是觉得不妥当,就不要来。”
“公子对我恩重如山,就算是刀山油锅,小蝶也去了。”她说得坚定,又磕了几个头。
安熙摆了摆手。“随便你,我可是先说了喔。”
衣袖一甩,她潇洒的转身,打了一架让她身心俱畅,以后还是常穿男装出来打架吧。
师姐只说花魁不能跟人动手,可没说不许换了男装的她跟人家打架。
安熙走后,方蝶收拾了破碎的纸张,拿起银子忙着去葬父了。
此时对面酒楼里的一名男子收回了他的目光,唇边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好酒。”他轻轻嗅着那琥珀色的佳酿“真是好酒。”
酒是越陈越香,人是越低调越有利。
太张扬是会有害处的。